1918 年8 月19 日,李叔同剃度于杭州虎跑寺了悟法师,法名演音,号弘一。
该年10 月,入灵隐寺受比丘戒,从此开始了长达24 年的佛门生涯。
此后,他以研究、弘扬律宗为目标,重振南山律教,被尊为重兴南山律宗第11 代祖师。
弘一法师出家,与俗世异常决绝,一心向佛,绘画、戏剧基本上不再染指,惟有书法却得以超脱升华,日臻完善,终成一代大家。
弘一出家之前,曾有意与书法绝缘,将毛笔一折两断,全身心地投入到佛学研究之中。
但是,他的这一宏愿最终没有实现。出家伊始,受近代著名佛学家范古农居士的启发,重拾毛笔,借书法以弘扬佛法,广植佛缘。
刚出家的时候,弘一法师以其原来的风格书写佛经、偈语,但很快他就发现这种“粗重硬朗、工整茂密”的碑学风格难以契合其所想要表达佛教内容的微言大义,约于1920 年前后多次将自己所抄的佛经作品寄呈印光大师,请他指教。
印光法师为近代著名高僧,以其高尚的道德和深厚的佛学修养,备受赞誉。弘一法师对他也服膺高轨,极为推崇,曾在1924 年和1936 年的两通致俗世好友的信中,称“朽人于当代善知识中,最服膺者,惟印光法师”。
印光法师告诫他说:“写经不同于写字屏,取其神趣,不必工整。若写经宜如进士写策,一笔不容苟简,其体必须依正式体。若坐下书札体格,断不可用。”在几次书信和当面求教之后,弘一法师顿然了悟,意识到抄经不能使用其他字体,必须一律用楷书工写,于是苦练了一段时期的工楷。印光法师肯定了他的努力,称:“接手书,见其字体工整,可依此书经。”
此后一段时间,弘一法师便依这样的标准进行抄经,具体情形可以从其1926 年所抄《华严经十回向品初回向章》这件作品可窥端倪,该作品后来被太虚法师推为“近数十年来僧人写经之冠”,弘一本人对此也极为珍视,称此为“此生最精工之作,其后无能为矣”。
从这件作品能非常明显地看出来,他完全摒弃了早年碑派书法的影子,广泛汲取晋唐楷书的风格特征,用笔劲健挺拔,结体谨严,据蔡丏因回忆,弘一曾将之自比王羲之所书《黄庭经》。
也就在这段时期,弘一逐渐对这一类风格了然于胸之时,出于某种自信,他开始发愿精写字模,以此刊印佛教典籍。
虽然这一宏愿后来以失败告终,但这一经历对其后来书法风格的形成也至为关键。
这些字模今已不存,后人只能通过《华严经十回向品初回向章》和《黄庭经》一类书风中去揣度其大概模样。
这次精写字模经历的失败,使得他重新开始思考抄经书法的取向问题。
此后不久,弘一法师在其赠予刘质平的《华严经行愿品赞》一反常态地重新拾起了其出家前所擅长的魏碑书法来了。
这件作品以51 张单纸书写,每张共绘纵7 横5 共35 格,字数不等,所书单字试图撑满方格,字的重心均与格子重心重合,笔画粗、平、直,棱角分明。其中最为明显的是其章法可能考虑字模刊刻,字距无论上下左右均大于一般抄经,其后来所抄经文章法安排也大体与此相近。
毋庸置疑,印光法师的影响和其所书字模的失败经历均对弘一法师书法,也就是人称“弘一体”的形成产生了至关重要的影响。
印光法师站在佛教信仰的角度,主张抄经以郑重的正体字书写。
受这种观点的启发,弘一法师意识到之前的不足,转而潜心研习晋唐帖学书风,最终“无复六朝习气(马一浮语)”。而其发愿书字模的失败经历,又使弘一法师这一时期在章法安排上获得启示,重拾魏碑,并开始不断探索碑帖的深度融合。
大约在1930 年前后,弘一法师最终找到了契合自己性情的书写模式,从1930 年所书《佛说阿弥陀经》到1936 年所书《金刚经》,不难发现这段时期的书写方式与之前拉开了距离,逐渐达到了随心所欲地挥洒境界。
此后的书法,他更是以简练肃穆的《张猛龙碑》的结体为基调,采用圆转的篆籀笔法,每个字都以其中单个或者数个笔画为主笔,撑起整个框架,其余则以比较短促、彼此呼应的笔画进行点缀,以形成灵动的字内空间。
整篇作品大多数的字都走纵式,有的字形和笔画异常得长,形成了前无古人的、独特的“弘一体”风格特征。
责任编辑:杨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