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史重基
记忆就是这样的。
她带给我们的所有东西,没有一样是完整的。
如同残缺不全的碎片,再怎么精心系统的整理,也只不过是找回一些似是而非的过去。
我对呼和浩特的记忆应该是从哪一片开始的呢?
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曾迷过一次路,但关于我究竟是怎么从迷路里走出来的,此刻我却丝毫记不起来了。倘若我们只能坚信记忆,那我就应当强迫自己相信:我现在还在迷路的阶段里,呼和浩特就是思维里模糊的一个坐标符号,固存在古老基因的组合里伴随心灵一起成长,在一个莫名的午后里忽然出现,就像敕勒川风吹草低见牛羊的风——
总的来说,当我们回首往事的时候,历史不过是一地的鸡毛碎片:当蓝田人手握粗糙炻器,在70万年以前同野兽及恶劣的生存环境进行殊死搏斗的时候,呼和浩特东北郊的古大窑村村长就已经领着早期人类蹒跚步履了;待得赵武灵王北破林胡,云中漫步在土默特平原时,西汉王昭君的祖父刚刚出生在湖北香溪岸边土家族的祠堂里;之后的公元400--500年,北魏人民在敕勒川阴山下高亢唱着天苍苍,野茫茫,风吹草低见牛羊的长调时,突厥人占据了呼和浩特,因为大青山上的白道岭,时称“白道川”;后来,马可波罗手持忽必烈签发的绿卡、护照途经这里时,当朝诗人刘秉忠是这样形容的:“晴空高显寺中塔,晓日平明城上楼。车马喧阗尘不到,吟鞭斜袅过丰州”;等到朱元璋的继承人赐名给阿拉坦汗建造的丰州城“归化”时,当地蒙古族人民本着民族习惯,直呼“库库和屯”,意思是“青色的城市”,也就是今天的呼和浩特;再后来在国民当党执政的时候,又改了个名字叫“归绥”;等到建国后的1954年,才又按照当地人民的意愿,恢复了“呼和浩特”的本来面目;至此,呼和浩特进入了新的里程。而那时,我生活在遥远的中原大地,基因里呼和浩特的召唤还未曾觉醒。
等到20世纪90年代,我行步在呼和浩特的站台时,才零距离的透过时间那柔化万物的迷雾,脚踏实地的触摸到了这片古老而又充满着神奇活力的土地。
当我呼吸着和土地同样的空气成分时,那传说中洁白的蒙古包里冒出来的夹带着牛羊粪味儿的缕缕炊烟,不知道究竟到底有没有掺杂其中。
听朋友说,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,即便是到山后的草原上,穿“得勒”的牧民也不多见了。
而新生一代的蒙古族人会说母语的也就更少了,尤其城镇里居家的,只是在户口本上还保留着民族的这一属性痕迹。
“要是不了解一个真正的伦敦人,就不能算是真正的到过伦敦。”同理,“要想真正的对呼和浩特有所了解,就必须真正了解那地方生活的人。”在这个过程中,我发现了既有的呼和浩特人文框架构成,原来是由蒙、满、回、汉几个元素作为基架开始构建发展的。
顾名思义,单从呼和浩特现成的回民区、玉泉区、新城区和赛罕区的名称,可以显而易见其中的内容:——“回民区”——在我的脑海里形成的第一个画面就是蒙着面纱的姑娘、白帽子的阿訇、哥特式的清真寺教堂、新月、穆罕默德、可兰经、香香公主和霍达笔下的伊斯兰风情……据说,这其中的原始住户就是当初护送香香公主觐见乾隆皇帝回程的族人,途经此地,见草好羊肥,顿生思乡之念,遂落土生根、繁衍生息……
其实,不管是新城也好,还是旧城也罢,我们都可以说:“这就是呼和浩特,是我们的城,是我们的家园,是我们用汗水和智慧共同创造了呼和浩特的历史和今天。
过去记忆当中那些标志性的建筑和知名人士,随着今天呼和浩特的变化与发展,已不复往日辉煌。但随着岁月的磨砺和变迁,这些都已经凝成了生命当中不可或缺的痕迹和成长,譬如:国际贸易、民族商场、内蒙饭店、昭君、新华广场、中山西路等等等等。
可就我的记忆里来说,这些都远不及大青山和大小黑河水来的深刻,还有那个“出塞和亲”的美丽姑娘与那段有关草原苍狼白鹿的传说。
当我不经意的一回首或者偶然的一个想起,总似乎能听到和着琵琶的铜马铁戈在耳边呼啸……”
还有比我更深刻的感情吗?
当今天的我再度审视最初的心灵产生和精神体验时,呼和浩特早已经走出了昔日大漠游牧的风尘。
我所能寻回的只不过是大时代中的一粒灰尘,随风飘荡,微不足道。
我不敢确定,当我离开她的时候,我还会记的起来时的路。
而呼和浩特如今已是离我远去的了,在高架桥快速路的驰骋里,在青城地铁建设的推进里,在推倒凉房敞亮的小区美化里,在恒大、万达林立的城市中,在我们畅饮着和林格尔新区生产的可口可乐里,在五塔寺夕照的黄昏里,在海信激光电视无比清晰的画面里,在博物馆奔马昂首的嘶鸣里,那个铁血征服的伟大民族的历史,已然成为记忆中的一片稍大些的碎片罢了。
感谢记忆,就是如此——我们看到的不是黑暗而是光明。阳光不会在往事上面投下任何阴影。当我们再次凝望她的时候,那里承载的不止是我们在她身边的全部生活和我们生长过的痕迹,还有我们所能倾注的一往情深!
我爱青色的城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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