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 身 正 气 留 人间 ——记孔飞将军的几件事

　

作者：卫建章

    内蒙古自治区政府原主席、内蒙古军区（大军区时期）原副司令员孔飞将军，是一位参加过12.9 运动、为党工作60年的老革命，一生经历坎坷而矢志不移。他为党为人民、为自治区发展和民族团结所作贡献仅凭一篇短文很难说清，本文仅简要记述最能表现孔老个性的几件事。

  24岁入国民党监狱

    1935年12月9日，北平的燕京大学、清华大学、北京大学、东北大学等10所学校的学生自治运动联合会，举行以要求国民党“尊重约法精神，开放言论、集会、结社自由，禁止非法逮捕学生”，以便“奋起救国图存”为目的的和平请愿运动。学生们顶着刺骨的寒风在北平大街上游行。国民党北平市政府调集武装力量，设置路障，架起机枪，还使用水龙头、大刀、木棍等，妄图阻止学生队通过。孔飞时任东北大学纠察队队长，冲在前面，带领学生与警察交涉，与警察搏斗。不少学生被打伤或打散，孔飞全身被水浇湿，接着又被抓入狱，还被戴上脚镣。国民党宪兵严厉逼问孔飞，要他交代“后台”，承认“罪行”。孔飞坚决不交代，也不承认“罪行”，敌人无可奈何。
    孔飞在运动中的突出表现被北平“学联”发现。1936年3月，“学联”一位负责人、中共地下党员介绍孔飞参加共产党，并说：“参加共产党可是有危险的，也可能失去生命。”孔飞坚决地说：“我知道。我就是要抗日，要革命！要革命就会有牺牲，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在所不惜！”一个月后，他正式入党，正式走上革命道路。
    1943年底，孔飞和爱人云青在绥远、察哈尔敌占区从事1年地下工作之后，回到延安。这时，延安正处于整风运动的后期，由康生主持搞起的“抢救”运动还未结束，许多干部无辜受到怀疑、审查，并以各种手段逼迫被审查人员承认自己是特务、判徒、反革命。孔飞夫妇一回来就被迫接受审查。虽然孔飞向上级写了详细报告，详述了地下工作全过程，但有关领导不听解释，也不信报告，也不向绥察地区党的机关进行调查，就对他进行逼供，搞车轮战，污蔑他在自己叛变后又受敌特机关指派，回到延安。孔飞坚决不承认，气愤地说：“我说没叛变，你们非说我叛变，你们不尊重事实！既然你们认为我是叛徒，你们还问我干什么？！”审查人员没有充分证据认定，但又一直不给孔飞下正式结论，也不恢复孔飞党的组织生活。1945年日本宣布投降前，毛泽东针对在“抢救运动”中挨过整但未作结论的人说：现在东北快解放了，需要大批干部，让他们在前线自己去做结论吧！
    孔飞怀着对党的赤诚之心，与战友们向东北进发，路过张家口时被留下做内蒙古自治运动联合会工作，投入到解放内蒙古的伟大斗争之中。解放战争中，他一直在内蒙古东部的卓索图盟（今赤峰境内）从事地方和军队工作，险恶的斗争坏境，繁忙紧张的工作，坚定不移的革命意志，这些已充分证明他是一位真正的共产党员，还需组织上再作文字结论吗？
    1966年，“文革”开始了。7月初，乌兰夫在北京被批判。7月中旬，时任内蒙古军区副司令员、正在基层搞“四清”的孔飞被内蒙古军区召回。8月6日，军区召开大会批判孔飞和另一位领导，后来，批判对象又加上其他两位领导。那些人胡说什么孔飞是乌兰夫的“大丞相”、“军机大臣”。军区大院和军区领导居住的小东院里到处张贴着“打倒孔飞，打倒xxx.......”的大字报和标语，甚至孔飞的家门上也贴上了恐吓对联，孔飞的家也被造反派翻箱倒柜地抄了。面对突如其来的厄运，孔飞想不通，家人更不理解，但孔飞总是说：“相信群众，相信组织，相信党。”
    1966年9月14日，孔飞被停职反省，军区对他设立了专案组。这次停职，一直持续了10年。从此，对孔飞的审查、批斗也更残酷了。1966年11月，军区召开批判大会，17个“反革命”中，孔飞被列首位。造反派说：“你是反革命，必须老老实实。”孔飞硬嘣嘣地说：“我不是反革命！”他昂首挺胸，就是不低头。这次大会连开了4天，孔飞顽强地驳斥对他的污蔑，但招来的是对他更野蛮的摧残。到了10月份，天冷了，军区礼堂天天开批斗会，不仅批军区级领导有孔飞，就连批二级部长时也让他“陪批”。造反派知道孔飞是顽固分子，是“死不改悔派”，对他的“待遇”更狠——拳打脚踢、坐“喷气式”......无所不用其极。但孔飞咬牙坚持，就不承认自己是反革命！1967年1月13日，孔飞等人被残酷游斗几小时，被拳打脚踢，脸上涂墨，从车上扔下来，一天三次被打昏，并不给吃饭。但他仍坚决地回应造反派：“我不是黑帮，不是反革命！”
    1968年2月，孔飞被送进专案组，在这里，孔飞更是经常挨打，有时连续几夜被搞车轮战或被拉到各地批斗，但无论造反派使用任何手段、刑具，孔飞从不承认自己是反革命。这时，造反派又把孔飞的“历史问题”翻了出来，要他承认自己是“叛徒”，孔飞当然不承认，其结果可想而知！
    “历史问题”还没查清，内蒙古大抓“内人党”又开始了。白天是专案人员审问，晚上是看守人员拷打，有时孔飞被打得口鼻流血，不省人事。1968年冬的一天，孔飞想到有一天可能会被打死，他写了一首诗，表明心志：“宋朝岳武穆，罪死风波亭。问君有何罪？抗战抵金兵。血染白绫今何在？看，天际霞云。”后来，孔飞与其他“反革命分子”被关到位于伊克昭盟的学习班“学习改造”，一直到1976年北京军区才给他做出结论：孔飞没有任何政治、历史问题。从1966年到1976年整整10年，孔飞经历了一场不是战场却胜似战场的严峻考验！
    19  年至19  年，孔飞担任内蒙古自治区政府主席，他兢兢业业，坚持原则，对有些没干好工作的单位和个人批评从不讲情面，大家说：“孔主席还是解放军作风，真认真！”
    1993年，孔飞辞去内蒙古自治区主席职务，同年6月进入全国政协任常委。刚从“文革”中走出来的政协，职权还很不健全。有些人轻视政协工作，孔飞却不同，他认真参加会议，积极思考问题，大胆提出自己意见和看法，有的人说：“孔飞常委真敢说。”有人觉得政协没有硬任务，工作可以随意些。 但孔飞仍坚持8小时上班，只是办公地点是在家里。
    孔飞爱喝酒，但他反对1980年代开始的大吃大喝现象，更反对以吃饭喝酒拉关系。自当自治区政府主席开始，他就给自己立了一条规矩：“出门不喝酒，喝酒在家喝。”从那时起，无论到哪里调研，孔飞都是只吃饭不喝酒，从不破例。1984年，孔飞到伊克昭盟调研，来到了羊绒衫厂，厂领导执意要送他一件羊绒衫，孔飞坚辞不受，自己掏钱买了一件。
    在我国经济体制改革进程中，社会上出现了请客送礼、贪污腐化、任人唯亲等不正之风，孔飞为之感到愤怒，他仍按照自己的规矩办事，绝不随波逐流。有些老部下和亲戚看望他时带来礼物，他也坚持付钱，还要他们不要受社会上不良风气的影响。
    孔飞的最后几年，肺气肿病反复发作，不时住进医院。医生和家人多次建议他冬天到南方休养，但孔飞只有一句话：“不能花国家的钱！有的人是那样做了，但他是他，我是我！”
    1993年1月14日，已住院一段时间的孔飞感到身体不适，他平静、坦然地告诉妻子云青，自己的后事安排要从简，不搞抢救。
    1月17日，孔飞预感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，拿过纸笔，颤颤巍巍地写下几行字：“人生一死万世休，我为人世留下真骨头，不为后人留下一点假骨头，这就是人的伟大。孔飞。1993年1月17日。”6天后，他离开人世。
    “为人世留下真骨头”，这是孔飞将军一生的真实写照！
责任编辑:牧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