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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忆书简

来源:原创  发布时间:2017-10-27  浏览:62840  字体【 【关闭】
 

文/赵艳


     人年龄大了,会有两样东西疯长,年轮和记忆。

    人们所熟知的是树木的年轮。树木,一年一个年轮,百年后,十年一个年轮。数一数树墩上的条纹,便知道这棵树多大年龄了。爷爷的年轮镌刻在了脸上,细数那一道道深深的皱纹,会翻阅到爷爷历尽沧桑、饱经忧患的岁月。
    爷爷的年轮里记忆了百年乡村,那是我的家乡——察尔森,爷爷知道和他年岁一样长的故事。
    爷爷最爱讲起家乡的洮儿河水,蓝天绿水,草木丰盛,河水丰沛,爷爷和原地蒙古人一样信仰,是长生天恩泽着这片草原,洮儿河有着长生天一样开阔的胸怀。当初,爷爷就是循着这条河流,找到了这块水草丰美之地,安居下来。
    爷爷老家在辽宁法库县,原本宁静的村庄,一下子涌进了许多日本人,开始烧杀抢掠,家园和土地被侵占了,爷爷怀里揣着地契携全家逃出来。爷爷认定,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,一定要找到有土地的地方活下去。在沿路乞讨时,听说兴安区实行屯垦,归洮两岸的大片牧场被开垦成耕地,爷爷毅然用挑盐的担子挑着大伯、二伯沿着洮儿河水,找到了传说中的膏腴之地察尔森。爷爷未曾想到的是,这里竟也盘踞了大量的日军,刚刚被践踏过的土地还散发着血腥之气。
    科尔沁右翼后旗放垦的实行,让更多的外乡人涌了进来。当时集聚在这片土地的还有山东、河南、辽宁人,土默特、喀喇沁等外乡蒙古人,科尔沁右翼后旗这块辽阔的土地容留了几万的难民,散居在洮儿河两岸。
    这片丰腴的土地被人窥视了太久,日本侵略者觊觎的不仅仅是土地,以中村震太郎为首的四人来到察尔森领土探查,被兴安农垦军三团团长关玉衡阻拦,并在察尔森后山秘密执行枪决。在阴谋被识破时,侵略者终于露出狰狞的面孔,发起对东北三省的全面侵占,引发了震惊中外的“九一八”事变。
    爷爷有个交好,是蒙古族老人呼巴拉,是我家的座上宾。爷爷滴酒不沾,但是每年都要为他窖上好的坛酒,每次他来,爷爷都会搬出坛酒让他品尝。呼巴拉老人喝到尽兴时,便会拿条板凳坐到地中央,开始唱起乌力格尔,唱着唱着,就会泪流满面。我虽然听不懂,但却从歌声中听出哀伤来。据说,他唱的这首歌曲当年是要被杀头的。他的叔叔就是唱这首歌被日军抓起来,差点砍了头,是村民出面说他是个“疯子”,才免遭毒手,被罚做了42天的苦役。“中村事件”发生后,日军残害老百姓,设立“中村纪念碑”,并强制当地民众每年去拜祭。他叔叔是察尔森的民间老艺人,自编自唱了这首歌曲以示抗议:“肥沃的牧场,被魔爪肆虐,美好的生活,陷入水深火热,勤劳善良的蒙古民族,出路在哪里哟,只有团结联合起来,才能找到出头之日。”多少年过去了,只要他小声哼唱,就会遭到阿爸的训斥,留下的阴影还在人们心头覆盖着。
    现在终于没有束缚了。呼巴拉老人边说边唱,边大口喝酒,一直唱到深夜,唱的声嘶力竭,悲恸的曲调穿透了夜空。爷爷就一直静静地坐着,陪着,眼神向外望出好远好远。
    我记起,爷爷讲起民族英雄巴公爷时也是这样肃穆的神情。被日军残害的旗长巴彦那木尔,是科尔沁右翼后旗最后一任旗长。巴旗长兴建学堂,为蒙古语教学,反对日本粮谷“出荷”、“配给”、抓劳工,保护旗民利益。拒绝给中村开追悼会,阻止日军拿蒙古族士兵血祭中村,最后被日本人残忍毒杀。察尔森百姓将巴旗长安葬在察尔森锡伯图山西侧山脚下。那时在民间流传,掌管八个旗的旗长,死后不能随意安葬,要秘密安葬起来。有洮儿河水的庇佑,长生天会护佑着他的安息之处。那时候,牧民利用放牧的时机,会偷偷地去祭奠他,向公爷诉说旗里发生的一切。能够安息在洮儿河畔,时代护佑着察尔森的子民们,是巴公爷最后的慰藉。
    爷爷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,我仿若听到了喑哑无声的大地撕裂的痛楚。
    巴公爷死了,人们变得更加恐惧了。当年,爷爷对于形势的揣测,是小心翼翼的。他不赞同二伯去当兵,在他颠沛流离的求生路上,他曾亲眼目睹到太多横陈野外的尸骨,和荒草一样在寒风中瑟索着,他的心也在颤抖着。爷爷为二伯找了媳妇,也未能拴住他的心,只好任由他去了。只是哪里一打仗,爷爷便会去死人堆里拼命翻着,没见到二伯心就会放下来。跟着爷爷屁股后的父亲却不会想那么多,那时他才八九岁,他从死人堆里翻着苹果吃,还敢摆弄枪玩,被爷爷大声呵斥着,将枪从手中打落。或许,那时候见的死人多了,父亲对这些一点都不感到恐惧。现在的我听着都会毛骨悚然,似乎觉得这一切距离我很遥远。
    后来,二伯加入了内蒙骑兵四师,随同去参加了西藏解放战争。回来后,掏出一枚枚勋章,爷爷用手一遍遍擦拭着,眼中闪着泪花。我只记得和哥哥们争抢二伯带回来的亮晶晶的毛主席像章,一枚枚地戴在自己的胸前。
    洮儿河水奔腾着,水的清澈荡涤了大地的污浊。那用血水浸泡的河流啊,每一滴泪水都是咸的。这承载着生命和希望的母亲河,从不曾停止过行走。爷爷没事时,就会坐在岸边,远远地望着家乡的方向。
    科尔沁右翼后旗蒙古人敞开胸怀,接纳了不计其数的像爷爷一样的外乡人,不同血统、不同语言的人们在洮儿河畔一同耕作。以前,牧养牛羊的人不会种田,在沙土覆盖的野地上漫撒籽粒,赶牛马踩踏,得雨后成苗,任其自熟。爷爷一样的汉人便将农耕技术和木犁、锄头、石碾带到了草原上,河流两岸种上了稻、黍、谷、豆农作物,牧羊人学会了种田,种田人学会了饲养牛羊。稻黍、花香、绿草,牛羊,洮儿河畔繁盛起来,河水滋润着这片草原的人们。
    丰收的季节,爷爷在地头搭起了帐篷。帐前挂着长长的牧马鞭,没人的时候,爷爷也会唱起长调,面部起伏的表情越来越像呼巴拉老人。
    乡村有种刻骨的宁静。爷爷固守着时光的流逝,就像温柔敦厚的洮儿河水,静静地流淌。
    爷爷年岁大了,就爱回忆。总会想起和他失散多年的姐姐,她们可能还在老家,许多年没有音讯。后来,传来她们早已不在世的消息。爷爷来到洮儿河岸边烧纸祭奠,将纸灰洒向河水,一颗心也捎向了远方。
    爷爷的记忆叠加了我的想象。多年了,这些碎片式的记忆充斥在我的记忆里,越来越清晰。
责任编辑:牧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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