●倪向阳
乌兰浩特之始——当年的小村落
想精准界定“乌兰浩特”什么时候成为“城”的,真的很难。
先说“浩特”两个字,蒙语音译为汉语,初始称蒙古族牧人居住的自然村,而后泛指城市、城郭、城镇等人口聚居区域。亦村亦镇亦城,可小可中可大,涵盖面挺广。
史载,乌兰浩特地区在春秋战国时期和汉代初期,即为东胡、鲜卑等少数民族活动之地;元、明、清三代朝廷皆设郡府辖治。康熙三十年(1691年),扎萨克图旗第三代郡王鄂齐尔在此修建家庙,地名遂称“王爷庙”;民国时期,东北军兴安屯垦公署第一垦殖局将王爷庙改称“兴安镇”;日伪时期的1932年,再改称“王爷庙街”。直至1947年5月1日,内蒙古自治政府在王爷庙街诞生,红色政权能以“乌兰浩特”之名(蒙语译为“红色的城市”),相映生辉,相得益彰。“乌兰浩特”从此独树一帜而闻名遐迩。
从正式命名“乌兰浩特”开始,算一座城市的起点吗?因为“浩特”本身自带城市的意蕴。我认为,仅从字面、字意上算起,还似乎欠妥,仍须从城市的功能及形态上做文章才好。
查“城”字,当数东汉文字学家许慎的定义为圭臬,他解释说:“城,所以盛民也。”可以进一步理解成:“民,乃城之本。而在人的各种需求中,安全无疑是第一要义,宜居舒适应该是本来面目。”还要加上“城市是一种特殊构造,这种构造致密而紧凑,专门用来流传人类文明的成果”(路易斯·芒福德)。
种种论述叠加,考证乌兰浩特成“城”就有依据了:一有众民聚居,二有官府行政,三有安全舒适,第四个“有”更为重要——“专门用来流传人类文明的成果”。基于此,我个人判断,乌兰浩特地区成“城”的时段应为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初(1930年——1937年间)。
确切的人口统计因当时没有条件实施普查,只能用“众多”勉强概括,期间历经民国、日伪统治,又有内地汉民陆续批量移入,居住房屋逐渐增多,街巷道路纵横延伸,行商坐贾的“买卖人”开店铺、立作坊,贸易流通各业从小到大,从少到多,招牌字号初萌即兴,颇有几番“城市”的气象。但还不够,从“流传人类文明的成果”这一最重要功能来看,这一地区它是否具备?
再查史料,学校的建立即教育的兴起,从1881年扎萨克图旗的私塾的创办可见一斑:“小康之家延师教授子弟者约10余处,学生不足百人,皆学习蒙文。”而后继续发展到全旗各主要村屯均建有私塾的规模,再往后,地方学校、国民优级学校普遍开花。更让人兴奋的是,1930年以后,这一地区(时称“王爷庙街”)出现了高等学校,据《科尔沁右翼前旗370年》文史丛书记载,称“兴安陆军军官学校,始建于康德元年(1934年);兴安学院,建于伪康德2年(1935年);蒙民习艺所,建于为康德5年(1938年);育成学院,建于伪康德6年(1039年);师道学校,建于伪康德8年(1941年);兴安女子国民高等学校,建于康德8年(1941年),其前身始建于1937年。还有警察学校、兴安医学院等。”至此,这一地区的教育已成系统,兼及各业,“流传人类文明成果”这一功能日趋完善,尽管教学内容有糟粕与精华并存的弊端在,是由当时的历史条件与环境造成的。
可以理直气壮地说,乌兰浩特于上世纪三十年代,即完成了由村屯变为城市的凤凰涅槃,化蛹而成蝶。
“九·一八事变”发生在1931年,即使是在国难深重的年代,即使乌兰浩特地区沦为日本帝国主义殖民地以后,民族的觉醒,人民的反抗,反而与时俱增,具体而集中地体现在蒙古族各界人士倡议兴建成吉思汗庙上。
侵略者都奉行“奴役一个民族,最好是让他们忘掉自己的历史”——日本帝国主义者亦不例外,他们口头鼓吹“日蒙亲善”,实则亵渎成吉思汗的圣灵;他们实行奴化教育,建神社,讲日语,拜天皇,妄图把沦陷区的人全部“改造”成日本人,既亡国又灭种,用所谓的“大东亚共荣圈”永久地把5000年的中华文明古国㩴为己有。
与侵略者的奴化、同化政策针锋相对,“1940年春,部分蒙古族知识青年提议在王爷庙兴建成吉思汗庙,通过纪念成吉思汗增强民族意识,振奋民族精神。”(见《科尔沁右旗前旗370年》文史丛书第177页)。“工程于1941年5月5日开工奠基,历经三年,于1944年10月10日建成,并举行了落成典礼。”(同上书第178页)。
成吉思汗庙
被开国领袖毛泽东尊誉为“一代天娇”的成吉思汗,有了供奉、纪念的庄严殿堂;这位奋发踔厉、开疆拓土的中华民族的英雄豪杰,傲立罕山之巅,俯瞰东北大地,雄视白山黑水,震慑虎豹豺狼,以雄鹰怒展双翼之势,激荡家国浩然正气,“还我河山”之凛然呐喊“于无声处听惊雷”。“流传人类文明的成果”,续写中华民族的英雄史诗,成吉思汗庙的兴建,当推大德首善,永志难忘。
内蒙古自治政府的成立,给乌兰浩特地区的城市建设带来巨大转机。
首脑机关的办公场所,如内蒙古党委、内蒙古自治区政府、乌兰夫主席办公处、内蒙古军区、乌兰浩特市委政府等均各得其所,从旧照上看,房舍建设上还属于“新潮”的;新闻单位如内蒙古日报社,位于市中心区位,原是日伪时期设置的军警宪特机关驻所,建筑牢固,内蒙古日报社西迁呼和浩特之后,原址留给科右前旗人民医院使用,一直到2017年医院迁走,该楼仍然“徐娘半老,风韵犹存”。
内蒙古党委办公楼
及至上世纪五十年代,乌兰浩特的市政建设进入一个崭新阶段,其代表性建筑有两座,一个电影院,一个剧院,体现城市文化生活“升级”、“扩容”。说到影剧院建设,我要介绍一个人,他就是我的父亲——倪振华,时任乌兰浩特市房产科科长。那个年代的党员干部,任劳任怨与严于律己,是出了名的,“毛主席怎么说咱就怎么做”,几乎不用诸如纪检委、监察部、反贪局什么的“盯着”“巡视着”,如果做了“对不起党的事”就成了个人及全家的奇耻大辱。承建影剧院,人生头一回,父亲在那一时期算是跟工程“摽”上了,没日没夜没星期日礼拜天地“钉”在工地上。当时我四、五岁,有时好奇随父亲到工地“旁观”,一看就是大半天,毕竟父亲他们盖的是乌市最高最大最新式的两座楼哇。2011年4月9日那天,凭着儿时的记忆,我写了《吾父乃建国前党员》一首七律诗,记下父辈的形象,录下家风的遗珍:
饭粒桌边用筷粘,时闻父嘱惜三餐。
扛活背烙为奴印,敬业深明建国难。
日记纸黄书两面,自行车破走千山。
灯前引线眯花眼,补袜心无半缕贪。
“筚路蓝缕,以启山林”,这一成语,我体会颇深。走到如今,乌兰浩特早已与过去不可同日而语了;经半个多世纪的努力,城市化可谓突飞猛进。回到初始,检视初心,中国城市化,不应该只是物质丰满、秩序匮乏的钢铁水泥森林,不能以透支环境为代价,不能丢了特色而“千城一面”,更不能成为文化的“沙漠戈壁”,因为城市的核心是人,“城,所以盛民也。”
天地形胜,城以盛民,而文明兴焉。
乌兰浩特:换了人间!
【本文作者】倪向阳,笔名阳关,生于1948年8月,毕业于内蒙古师范大学文研班。资深报人,曾先后创办《兴安日报》《准格尔矿报》《兴安文学》《内蒙古商报》《兴安商道》《有机农业报》等。其诗歌作品《致白鸽》获内蒙古自治区首届“索龙嘎”奖;七言律诗《参加纪念麦新音乐会有感》获“中华诗词奖”。先后获“内蒙古好新闻奖”、全国“小小说”一等奖等。作品集《阳关格律诗词选》是内蒙古第一本正式出版的格律诗集,计有诗词歌赋作品近300首。出版后,有近10首诗词被《中华诗词》《诗刊》《草原》等选发。现为中华诗词学会会员、中国散文学会会员、内蒙古乌兰浩特市作家协会名誉主席。
责任编辑:李斌